正月底,參加第五屆北美華福客語研習會,該會是西雅圖臺灣語文協會主辦的。這原本是為培育華福客語在國外的師資,但這幾年研習會增加台語、客語的教學之後,報名上課的教師反而減少,我因而受惠,兩天緊密的課程天下來,讓我這個台語不靈光的臺灣人,深感喚醒母語味蕾的喜悅。
二十多年前陪小孩讀書,對於美國語文課本的內容,印象特別深刻:語文的教科書,內容上至天文下至人文一一具全,按程度的不同,深入淺出的描素、解說,學習語文時態句型的同時,介紹天文、地理、制度、風俗、人物史誌,內容豐富有趣引人入目。當舊金山來的曾鴻圖校長介紹他的『大嬸婆創意教學』時,讓我憶起那多年前陪讀的樂趣;終於有人吸收別人的長處,把華語的教材生活化,趣味化,以學生學習的角度來設計教本的內容,將卡通人物的對話,故事情節的演變數位化;課堂上曾校長播放一個教案:發出怪聲的廁所疑雲,利用大嬸婆的質疑與小聰明的解說(早期臺灣漫畫家劉興欽先生筆下的風雲小人物)來解釋風的形成;另外有客語的『先有雞還是先有蛋』講義教案,同樣也以DVD『大嬸婆與小聰明』卡通人物教學。這教材有華福客英四種語言可以點選,不少參加研習會但不是教師的學員,買了這教材要與兒孫分享親子時間。
海外常有機會聽台語演講,十多年前我只能聽懂全場的三分之一。七年前,李鴻禧教授到西雅圖介紹台語之美,在他的解說下,心目中台語的音字,不再只是別人讚嘆的『外語』,更從朋友處借來李教授的錄影帶,下了一番功夫,現在聽台語演講,我也能有心領神會的開懷;但是開口說流暢的台語,又另當別論了。聽許極燉教授講解台語的流浪史與台語的音韻文字,我才真正地去注意台語的發音(原來台語沒有ㄈ的音),知道如何利用工具學習拼音;華語有四個聲調,台語有七個,學語言聲調最難,我的洋女婿學華語感到最頭痛的就是聲調,而台語又有連續變音,有音調不同而有不同的意義,許教授舉了許多例子如:『鳥兒的鳥』、『新竹』、『竹子』、『風吹風吹』,聽他琅琅上口,很是羨慕。我曾經從教育部網站下載『臺灣閩南語羅馬字拼音方案使用手冊』,以它為入門的工具,再經過這兩天的母語刺激,雖然自知學習語言的智商不高,但總要試一試,開開語言的門窗,盡一點心力後,語言情感才會在舌尖生根,生根才能靈活運用。
客語老師徐兆泉先生的一段話頗耐人尋味:客語在台灣是弱勢語言,客家人處在這種大環境下,為求生活,就得學習別人的語言,因而養成客家人與人相處時,如果對方說華語,客家人以華語應,對方說福佬話,客家人以台語應,對方說客語,客家人以客語應。語言是溝通的工具,自認擁有強勢語言的人,反而自限門檻了。徐老師的教學下,粗略知道客語的基本發音符號。徐老師的客家山歌最是叫好,客家的老山歌、山歌子、平版調經他那麼一唱全俏活起來,讓我淺嚐客語之美。他語重心長的說可惜客家山歌唱的都是男女情歌,台語歌有『母親的名叫臺灣』但客語沒有一首表達對所處土地的愛,他以馬偕先生『我最後的住家』為電腦螢幕封面的題字來勉勵自己。學音樂的他很想作一曲,但他分身乏術,他有更緊急的任務:客語是農村語言,現僅有的客語詞彙,已無法應付在時代快速變遷下所衍生的新字,若只依華語音譯為客語,這些新字將失去客語的精純;另一方面客家舊工業瀕臨失傳,屬於這工業的特有詞彙也將因老一輩的客家人凋零而無聲。他要專注於客語的承傳,他特別叮嚀,任何語言的承傳始自家庭,家人聊天地談南北,語言自然能存活。
『色戒』,是臺灣文學嗎?張愛玲女士是臺灣作家嗎?翁聖峰教授的臺灣文學介紹著實敲醒我對八0,九0年代臺灣文學陌生的反思。自一九七九年臺灣文學論戰起,二十年來它面對的掙扎、興起與洄瀾,對我身處海外的從無經歷感到遺憾和失落。欣賞片段的『跳舞時代』時,覺得似曾相識,哈,原來是最近才在網路上巧遇的鄧雨賢先生『四月望雨』的舞台劇,看一群年輕人練唱的影片,讓我又羨又敬;『蘋果的滋味』,課堂上只有一人看過;向陽先生『阿爹的飯包』朗誦,描素六0年代的臺灣生活,平實感人。幾米的『向左走向右走』易於認同,體驗也比較切身,屬於人類孤寂孤立的心靈。二十多年前,我並不是沒有閱讀臺灣小說的機會,只因台語程度淺薄,又歷經華語強勢語言文化的洗禮,當年初讀臺灣背景生活的文學時,內心總有橫跨不過的排斥情結,這種先入為主的狹隘心態,終讓自己喪失學習欣賞的機會。翁教授說,不要記住仇恨,但是不能忘記歷史。臺灣文學,有容乃大。
很感謝這四位老師,他們來自臺灣、舊金山,在西雅圖兩天的一席話,喚醒我母語的味蕾。
2/3/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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