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4月19日 星期六

抓住那個音符

朋友推薦莎拉布萊曼(Sarah Brightman)在美國賭城演唱的DVD,很難說我到底喜不喜歡這演唱會,對我而言,整個場景太過於華麗反而分散布萊曼的才華,表現在『神諭』的唱腔有點膩人,她的高音曲調確實唱出才華,聽眾也都給於起立式的鼓掌;昨晚整理電子信檔案,無意間再聽到她的『告別的時刻』(Time to Say Goodbye) ,素淨的臉龐流露柔情,讓我感動的是她的歌聲與歌情---簡單地直接地吸引著我;回想起多年前西雅圖的一場演唱會…。
五年前的一個晚上,和外子去聽Ray Charles的演唱會,走出音樂廳之後感到有些落寞。Ray Charles從小就眼瞎,十五歲雙親去世後,在佛州一個教會的盲啞學校就學,奠立他的音樂基礎。他是世界有名的黑人歌手,自彈(鋼琴,電子琴)自唱:有憂鬱的藍調,輕鬆熱鬧的爵士,搖滾樂,黑人靈歌以及鄉村歌曲,許多人說他是『天才』,尊他為『音靈之父』(father of soul)。
音樂前半場是由西雅圖管弦樂團演奏輕鬆的通俗音樂,中場休息後,樂團的指揮以一曲快速的爵士樂把觀眾期待的心推到最高點,在聽眾千盼萬盼的氣氛下,Ray Charles被護送出來;遠遠地看他,只覺得他衰老,拿起望遠鏡看,他的『老』盡在眼裡。他戴著墨鏡就像隔了一道布簾,看不透他的心,雖然他的笑他的搖擺,以及當最後一個音符結束時,他那誇張往左傾斜的姿態,都那麼的熟悉,我依舊貪婪地想在他的臉上找出一些柔情。
聽眾的平均年齡大約是五十歲,他的手指才彈出第一個音符,觀眾已熟悉地興奮起來,熱烈的掌聲好似要抓住記憶中他歌聲裡的柔情,想讓自己再一次回味他歌曲中的憂鬱, 忘情的我聽到的已經不是他現在七十多歲的歌聲,記憶中的歌聲,讓我在舊夢中感傷他的衰老,也感傷自己失去的青春。觀眾已不在乎他唱得好不好,我跟他們一樣的熱情,有那麼一瞬間,好似觸電一般有一股衝動,多麼希望時間停留,讓盤旋在心海中美好的歌聲,及那獨特的淡淡憂鬱,不要老去。
那晚回家的路上,我們都不怎麼說話;隔天的早餐上,我先生找出Charles的CD,讓他的歌聲陪伴我們一天的開始。記得當時我說我不會再去聽Ray Charles的現場演奏,(沒想到他兩年後離開人間)我要抓住那一刻:年輕時的他,年老的他,揉在一起放在我的記憶深處,雖然有些落寞,但是我知道,當我再回憶起那一晚,他臉上的墨鏡,也會讓我有一抹淡淡的微笑。
說到音樂牽動心弦,我有兩個難忘的經驗:『再別康橋』是我出國前喜愛的校園民歌之一,十多年前的一天需要獨自開車到別地幫朋友擺攤位,打開音響竟是我先生幫我準備的再別康橋,驚喜之下,一時之間,所有過往的經歷卻上心頭,淚流滿面;第一次學唱『台北的天空』,唱著唱著我已分不出淚水和微笑的心情;音符在字裡行間,在記憶深處顫動,吹皺一湖春水…。

11/15/07

殘廢的記憶

剛從財務顧問公司回來,許多財務的狀況我都能一一回答,因為過去兩年,我做了詳細的紀錄,知道這些數字的意義。但我不能預測二三十年後,是否還有『敏銳』的記憶力,或者更嚴重的說,那時我是否還有記憶的能力?曾經在報上讀到一些真實的故事:有些人才50多歲,加減乘除的計算全部忘光,不能處理日常生活的開銷帳目;有些人眼睜睜的看著父母忘記他們的名字,不記得他們之間的關係。很久以前,人家說『人生70古來稀』,今日醫學發達的結果,80歲的阿公,阿婆比比皆是,而正是這個80關卡,種種的老年遲緩現象一一顯現,前幾天一位好朋友悄悄跟我說她的母親有早期的健忘症。朋友還說因為讀書會討論過那本書,讓她警覺母親的異樣,及早就醫…。她說的那本書就是:『Aging with grace』 by David Snowdon Ph.D.
Dr. Snowdon是一位傳染病學家,主要是研究如何預防疾病,藉比較健康人和病人之間的不同,找出病因,希望能做事先的預防。從事研究工作,不管是醫學或高科技,都有學術技術交流,在一次討論會的午餐間,他與擁有流行性病學碩士學位的修女Nora論及個人的工作性質。談話中他察覺到修女的安養中心是一個理想的資料來源,他即時表明合作研究的意願。由Sister Nora從中牽引,Dr. Snowdon得以認識Sister Carmen。作者向Sister Carmen解釋他的專業,因為修道院裡規律的生活環境,他希望藉由比較在規律生活環境下退休修女的生活、健康紀錄,對老年的健康做進一步有系統的研究,希望可以找出一些線索,來解釋為什麼有些修女到八九十歲還是心智健康,而有些修女六七十歲就記憶混淆。Sister Carmen贊同這樣的研究,但是有一個條件,要求Dr. Snowdon尊重參與者的資料,不要把這些資料只當作數據看。1986年開始,因Sister Carmen的支持,Dr. Snowdon得到School Sisters of Notre Dame 裡,年齡從75到106的678位退休修女的參與。
這位傳染病學家觀察之後,第一個報告以修女的教育程度,來解釋老年時的身心狀態:受教育愈高的人,他們的晚年比較健康長壽。這種學術上的論點在修女晚年安靜的心裡,引起很大的困擾。修道院裡,她們不興作『人人平等』的抗爭,工作是指派的,服從是應該的,受教育的機會是不均等的:總要有人負責煮飯,掃地,洗衣。這研究報告竟然把修道院裡行之多年『各盡其所』的奉獻,以冷酷的數字否定服務的精神,許多修女退出研究計畫。直到1990年遇到 Dr. Mortimer而有了轉機。Dr. Snowdon採取Dr. Mortimer的建議合作,專心於Alzheimer Disease的研究,後來成為有名的『The Nun Study』,『修女專案』。
早在1901年德國法藍克福的一個精神病院裡,Dr. Alois Alzheimer 有一個病人,他無法將這個病例歸類,它的病癥是懷疑別人,混淆時間,地點,方向,說話沒有倫次,沒有辦法處理多年來習以為常的生活。Dr. Alzheimer深深被這個病況吸引,得到病人家屬事先許可,1906年病人去世之後解剖大腦,發現這個大腦的外層,所謂的『Gray Matter』--專管人類智慧的腦細胞萎縮,腦神經糾纏,而且腦血管有硬化的現象。此病狀因Dr. Alzheimer的發現,而命名『 Alzheimer Disease』--『阿茲海默症』--俗稱老年癡呆症。
經Dr. Snowdon誠摯的道歉溝通之後,再次得到修女的信任與承諾,繼續合作。這兩位學者決定多方面進行研究,邀請語音學家, 心理學家分析這678位修女入院時,寫的自傳;營養學家,社會學家研究吃的食物及進食時的心態與環境。當他們認定研究腦解剖是必要的步驟時,參與的修女答應支持到底,願意死後提供腦做解剖研究。這個當初研究老年壽命健康的計畫,轉變成劃時代的『阿茲海默症』研究。他的研究結論是如果腦曾經有過中風或腦部受傷,年老時得到『阿茲海默症』的機會增加;此症通常是腦神經有黏結成塊,或組織糾纏成顆粒狀,致使神經與神經的交流萎縮,信息無法通達,先是記憶喪失,而後失去邏輯思考能力;而這種細胞病變從腦的entorhinal cortex部位起,延伸影響hippocapus直至腦neocortex部位,終於讓執行刺激、反應的腦細胞全壞死,成為只有軀體而沒有認知靈魂的個體。
為了避免腦受創傷,活動需要戴鋼盔時,千萬不要嫌麻煩。為了避免中風要降低血壓,膽固醇,不要抽煙;最讓人料想不到是,他們發現即使在二十出頭時,如何用語文表達心情,以怎樣的態度處理事情,都多少可以預測是否長壽,年老時是否敏銳;是否有能力描述複雜的事件,或語意造句的複雜程度,也能反映這個人晚年的心智;強調如果有機會接受高等教育,不要輕易放棄,接受新的技術訓練,心智的遊戲,打牌、猜字等都能刺激腦細胞,不斷的學習,讓新事物刺激我們。注意身體健康,定期運動,預防糖尿病,注意飲食營養的平衡,建議吃煮過的蕃茄,深綠色的蔬菜。持有積極開朗的生活態度,和外界,朋友保持聯繫。若是老年單身,不要天天孤單過日子,到老年中心參加社團活動,約朋友吃飯、唱歌,讓生活多變化,保持心情愉快。 如果家庭有此症的傾向,專家建議做基因分析,早日做以上多項的預防。
在今日的醫療體制下,許多疾病發現的早,都有治癒的希望。但是若得到此症,好比被宣判『慢性死刑』,快則5年,慢則15年,病情是每況愈下,對病人、家屬都是殘忍的傷害,只有得此症的家屬才真正瞭解承受的重擔。做為子女的人,要如何做身、心及財務上的準備?是否趁父母都健康時討論這議題,『萬一』不幸臨生,他們的意願是什麼?我們如何幫忙?報上有一則故事:一對夫妻最大的願望是退休後旅遊世界;不幸丈夫得病,肌肉萎縮,能思考、聽,但無法說話,或表達示意。整天躺在床上,太太看在眼裡痛在心上,既然不能和命運討價還價,怎麼把丈夫的剩餘人生添加『意義』?周遊世界的夢被命運扼殺,那麼就把世界請到床邊來:她登廣告徵求世界的遊者,到丈夫的床邊講故事。許多應徵者說看到這個廣告好像聽到一個召喚,激發他們分享故事的動力。也許在這個例上,聽者與說者處在沒有認知交集的兩條平行線上,但是根據這位太太說,每次聽過故事的晚上,她可以感覺到他的安寧,而她比較心安。
1994年,美國總統雷根上電視說他有『阿茲海默症』,10年後去世,飾演『賓漢』的有名演員,卻爾登賀西頓,正與此病魔搏鬥中,『阿茲海默症』,讓世界各地的陌生人,在殘酷的失憶中默默連結逼近,如今朋友的母親也遇到了…。

9/9/07

後記:卻爾登賀西頓,他於2002年得此病,六年後於2008年4月5日去世。他飾演的米開蘭基羅,摩西,賓漢將成為絕響。

2008年4月8日 星期二

觀者的呢喃

楔子:二零零七年的八月,雲門舞集在紐約演出『狂草』,以毛筆字體狂草為題,用肢體與音樂表現『狂草』的意境。從紐約時報看到評論,從評論中猜想狂草的觀眾,於是我思考『空白』在藝術層面的意義;回想高中美術課時老師介紹『空白』在畫紙上的意義;音樂的休止符也具有這種功效,怎麼樣讓空白恰到好處,是創作的的挑戰。花蓮的一場音樂會(楊牧的花蓮詩篇,林道生以此詩篇譜的曲)也在心中迴盪,加上六十石山的雲霧,於是,我,一個觀賞者,有了這樣的呢喃:

舊報的悠遊中,是Taiwan 這個字讓我停留
偶然相遇,一連串ABC的文字裡,玩猜字的遊戲
原來圖片上飛翔的舞男,指的竟是臺灣的雲門
夏末一個文化週裡,紐約
狂野地 揮灑疑是墨魂的恣意

那瞬間即逝的跳躍彎曲中,舞者如何將狂草的意境烙印在觀眾的記憶裡?

好奇地搜索,逐字地推敲
在一連串的文字裡,玩猜字的遊戲
編舞的揣摩,舞者的賣力之外,渴望看到無盡的掌聲
雖然知道,在藝術的評界裡,那是水中的明月
有人說配樂,特意的沈默,也許要表達筆觸間的運力,使勁前的提筆?
但是,音樂的空白如何滴點在恰當的音符,舞者的曲翔伸展?
空白讓觀眾失去專注的心力,遨翔在舞後的約會
空白讓觀眾臆度舞者的動向,烙印懸筆行草的狂野
有人說那特意的寂靜在試探觀眾的耐心,不是引發思維的空白

回想起六,七年前觀看一齣舞台劇的經驗:
『鋪軌』,台美第二代的作品,還沒有觀賞前,這齣戲在台灣人社區裡已是公認的好作品。移民的故事像鋪軌一樣,在荒涼無路的野地,開山鋪地,固木條引雙軌,從遠遠的過去,延伸到未知的將來;代表一群移民的老少,在舞台上又唱又跳,想到這組舞曲全是台美第二代的音樂,溫暖在座的臺灣心,有不可言喻的驕傲,到底好在哪卻也說不出一個概況,只感到熱情洋溢。第二天看了評論才知道,舞台劇的音樂是故事的情緒,故事的年代,故事的章節;一個舞台劇上,四十年代的演員,六十年代的演員都是同一人,除了裝扮老了二十年之外,音樂的氣氛要有顯著的不同,才能讓觀眾在具體的感知上有即刻的認同,感動與共鳴才能產生。喧嘩的音樂,熱情的歌腔很容易搧動在場的觀眾,曲終人散之後,卻無法讓觀眾持續那熱情,劇情所要表達的深意也就流失在散盡的人潮。
把心情拉回到花蓮的一場音樂會,本來只為捧姪女的場,偶然相遇,屬於一場追憶花蓮的詩篇。回鄉的人兒啊,同樣的熱情,掌聲之後:

讓歡唱的詩歌添加一抹空白
徘徊低吟
在問雲的閃爍間遙想,在松園的徐風間打盹
羞澀像蘆花隨風,無聲掠過
船底撞擊的潭水,正是霧裡的鯉魚
鬆閒的空白,最是醉人的花蓮

在六十石山偶遇天然的空白:

初秋的清晨,太陽在山的那一邊
風輕輕地 飄浮滿谷的霧氣
曙光漸漸地 退去墨色的痕跡
六十石山的山羣
空白使山分離連結
連綿地一山又一山 墨色的痕跡重疊地
近山 空白 寂靜 遠山
朝陽抹去墨色的魅力
痕跡淡淡地 遠去
等待天明的空白 天然

這篇文章三月時登於更生副刊,我的先生看了兩遍還是不知道我在寫什麼,於是我寫了一段呢喃的因緣做為楔子,希望這樣的說明有一些幫助。如果再不曉,也沒關係,當作是雲霧之美吧。

12/30/07


前些天看宏觀報才知道那一組舞曲雲門說她是『行草』。我決定不改文章上以『狂草』的稱呼。
7/28/08

民主的聲音

記得多年前,第一次在美國有投票權時正值總統大選,卻碰上我先生換工作需要搬到別州,為了珍惜這第一次的經驗,我們要求臨時性『郵寄選票』;因為離開加州,選票上屬於當地的許多選項已失去意義,唯一跟我有關的只剩下圈選總統。為了『凸顯』這得來不易的投票權,我們夫婦堅持各投自己屬意的候選人,一票給民主黨,一票投共和黨。往後的總統大選,我們不約而同地選對臺灣有利,友好的美國總統候選人,我相信許多來自臺灣的美國公民都有這種『難割捨』的臺灣情結。
在民主的體制下,除非甘願做一個沒有聲音的納稅人,不然投票可以說是最有力量的『發聲』行動。過去幾年為了讓自己的身份---來自臺灣的美國公民,被選舉單位重視,即使是颳風下雪也都勉強自己現身投票所:簽名、領票、圈選、投票,只為了讓『別人』看到黃皮膚的我投票不落人後。有了多年的體驗後覺得有沒有現身投票所意義不大,最重要的是選對人,選對事項。於是我們要求『永久性郵寄選票』:只要遇有選舉(有時一年二、三次),本縣負責選舉的單位就會寄來選舉小冊,內容詳細解釋選舉用語、投票注意事項以及涵蓋所有選舉項目,大致是:
(一)選民創制權的條款,只要不與州政府的法令相抵觸,居民具有公民身份的,有權立法或改變既定的條款。
(二)公民投票的選項,公民有機會對於政府提議的或已經決定的法令,做最後的決定權。
(三)各縣市行政機關職位參選人:包括法官、縣市議員、消防衛生、港口、學區等。
選舉日的一個多月前,這小冊子就一家一份地寄達,冊子上除了解釋選舉議題外,也包括所有議題的正反論說,點名這些論說的支持者,當然還有參選人的政見。郵寄選票的好處是可以按自己的心情、步調研究選舉事項,比較人物政見;選票的郵戳以選舉日為限,也可親自送交投票所,非常方便,我們這麼做已有兩年了。
今天(11月的第二個星期二)是華州的投票日,這次有許多大議題,有公投也有創制的條款來決定有關交通、增稅等議題,再加上公家職位人選,一張選票正反兩面共有二十多個選項;各縣市選區的選項不盡相同,比如我的選票上只有與我所屬選區有關的人選、學區、事項等。那選舉冊子很管用,研讀時在冊子上先選好後,只在選票上圈點塗黑即可。如果不願與家人分享選項,圖書館可以拿額外的小冊子,在美國投票,非常的方便,非常的『平常心』。
美國選舉,候選人不能像臺灣的候選人一樣,用擴音器上街叫嚷,但是候選人之間的『口水戰』也不輸臺灣,日昨才在收音機上聽到克林頓女士對她的支持者說,為了拼民主黨內的總統初選,四處奔波演說,十個月下來聲音都沙啞了;我的天,真是辛苦啊,還只是黨內的初選而已呢;大致上,美國在選舉期間,百姓的耳根比較清靜,除非熱心參與到處聽政治演說,聽收音機或看電視的辯論,常常是讀報紙方知候選人之間造謠誹謗的新聞,有名氣的報社愛惜自己的『報格』,不以搧動的頭版大字報導這種新聞,老百姓大抵以冷眼旁觀的態度看政治人物『演戲』,不與他們『共舞』,但是很流行貼汽車標語表示支持。在美國,選舉是家常便飯,但民主的選舉路上也有走岔的時刻,最讓人難忘的該是2000年布希與高爾的競爭,發生佛州投票所烏龍事件,驗票口水戰…,雖然高爾贏得公民多數的支持,布希卻有更多的以州為準的選區票,高爾出面認輸的一景,讓人尊敬;2004年,華州州長第一次開票是共和黨人勝選,因票數差距太接近,按理要第二次唱票,結果民主黨候選人以133票反敗為勝---華州過去三四任的州長都是民主黨的天下。上星期,這位落選者宣布2008年要再參選挑戰;高爾敗選退出政壇,努力鼓吹世界環保,得到2007年諾貝爾的和平獎。政治家是否有民主的涵養就看他敗選時的風度了,美國的候選人在這方面大致都處理妥當,當然這是因她已有百多年的民主經驗,她的民主風暴期已過(黑白種族的分歧,傷害至深,這只是其中之一),又有健全的民主體制(她有紅藍政策的差異,但比臺灣幸運,她沒有獨統的對立);而他們也樂於推銷這種美國經驗,有時不免帶點『這是哪門子』的態度觀看,10月29日時代週刊有一小標題---世界都在看,根據官方新華社的報導寫胡錦濤在10月15日,『十七大』裡兩個半小時的演說提到60次『民主』這兩個字,接著週刊說新華報又用另一篇文章來闡明胡的演說裡『民主』的『定義』:在中國共產黨的領導下,發展『中國式』的『民主』…;最後這篇短文的作者認為以中國三千年玩文字遊戲的傳統,他們終於要用自己的文字替一些敏感重要的字眼如『民主』來個新說,這一點也不讓他驚訝,只是中國的老百姓恐怕不再那麼容易哄騙了。是的,中國共產黨說『民主』,世界都在觀望啦。
臺灣只有十多年的民主經驗(解嚴二十週年才過),正處在民主路上的成長風暴期,政治人物的民主素養不夠,公民對自己的權利義務不確定(有人甚至不珍惜),加上民主體制不健全,導致許多立法的過程與執行要用『吵』的方式來進行。當有一天,臺灣的公投被視為公民的當然權利義務而選票上各式各樣的選項集於一張,選舉平常心成為主流,立委在質詢時態度嚴正但不失風度;當這一天到來,臺灣的民主---世界性的---又邁進一大步了。臺灣人,發聲,加油啊。

11/8/07

2008年4月7日 星期一

獨白

前些天,烤了一隻火雞補慶感恩節,餐桌上女兒問:以1到10為計,你的智慧跟一般人相比,你的指數是什麼?在座的家人毫不含糊的都自視頗高,席間『有些人讀到博士,但對於他本行之外的人文常識,一翹不通,說話無趣』,『真的,那些會唸書的人,不見得會思考』,『和專家談天,除非是聽他論說,別人沒有機會說話』,這些批評不絕於耳。讀者是否有此經驗不得而知,至於我家人是不是『酸葡萄』的心態,哈,那就任君裁定了。
二十多年前的一個晚上,兩位朋友帶領他們教會詩班,到家裡唱詩歌祝我們聖誕快樂,到現在我還依稀記得當時的感受:感動、尷尬、雞皮疙瘩以及不知如何回應的總和;那是這輩子唯一的經驗,朋友帶著上帝之愛,專程到家裡來,藉歌聲傳達祝福。那時候,在異鄉,我先生即將畢業,面臨沒有恰當的工作身份,卻需要找一份安家立命的工作,正是茫茫人海無處為家,流離感揮之不去的苦難期間,朋友這樣的祝福,確實讓我感動;跟隨著參加教會的禮拜、查經,數次之後,我體驗到,與其說是對上帝的感恩祈求,不如說我更感動朋友之間的互相照顧;但若友誼的建立,是以教會為唯一的橋樑,那麼我無法以『奉獻給上帝』為名,捨棄『自我』。我可以要求自己遇到困難,盡我所有的能力去克服,但我無法接受常常禱告,把困難交給上帝,這看似簡單的心態與指令。二十多年前這樣想,因而不能繼續安心的行禮拜查經的『儀式』,二十多年後,我依然無法將『一切』交給上帝,但我比較能同情別人為了社交,為了歸屬感或是為了孩子能上『主日學』,參與教會的活動,而不是因為信仰感動受洗。
每一個人都有權做自認對他好的抉擇,尤其是個人的宗教信仰。偏偏有不少人對於宗教有一股因為他『得救』,他也要他的朋友、親人都得救的幹勁,談話不離傳教,他禱告你也要低頭,為的是往生之後在天堂大家還能相聚,依然是朋友親人不寂寞。唉,在人間,有什麼比互相尊重,自在相處,更好的生活智慧?為人子女媳婦,或應朋友邀請,我會陪家人到廟宇燒香,到教堂禮拜;於前者,短短幾分鐘內,自自在在地祝家人平安健康,我也曾忘我在尼姑誦經的呢喃,氣氛的安靜裡,至於後者,我還在尋找一位讓我有不虛此行的佈道者,常常讓我更感興趣的是詩班的詩歌,尤其是聽不懂他們在唱什麼的時候,只有美麗的和聲繞樑與我同在;也許昇華的寂靜是我理想的信仰,心靈的純淨。
達賴喇嘛曾經說過,世界上有些人不必有宗教信仰也能充實自足,有些人需要信仰讓心靈得到寄託,兩者雖不同卻無高下之別。他不愧是宗教的高手,他能以普世人的觀點來看宗教,真神不是唯一,信仰沒有獨尊;雖然他的轉世說我無法理解,以一個普通人的立場而言,他對人世的情愛、婚姻、金錢觀,既平實又懇切,讀他的書,不覺得他在傳道,聽不聽他的,選擇權在我,很有儒家思想『為仁由己』的味道。上天堂下地獄都是一種推測,也是一種誘因,但是若無法從自己的內心反省,認定仁義之理,而以行動來實現,一切的言論信仰都是空洞的;有一本書是這樣說的:一生的做人道理,在幼稚園時,老師都已經教我了。五歲以後的那一生,就是以行動來表現生活智慧的實踐了。說到幼稚園,十二月初,時代週刊一篇有關幼稚園教育的問題:現在很熱門的生意是學齡前或幼稚班課後的『補習班』,不是與同伴一起玩當中,學習做人處事之道,而是一些父母為了培養孩子以後的學習競爭能力,以為早一點學得唸書演算的技巧,將比別人多一分踏進優良大學的能力;小兒心理學家紛紛出來辯說這種『惡補』ABC,123的功過。看來幼稚園的教育將在小小兒童的心靈上強加許多父母、專家、生意人等複雜的心態動機了。回頭看那些只知道自己的理論,不懂欣賞別人學養的博士,如果父母讓孩子早一點入學,忽略了玩樂當中學習相處之道,努力研讀修得一身武功成為博士,卻讓我家人在餐桌上議論為不會思考,自我中心,那些父母的苦心還真白費了,恐怕也不是父母樂見的遠景。
我曾經注意聽牧師講道或飯前禱告, 但是內容空洞,使我無法專注,常常來不及說『阿門』。我不懂明明是我周遭認識的不認識的人做好份內的事而使得社會得以運轉,但是我很少聽到教會的人感謝旁邊的人,總是把感恩加寵給至高無比的上帝;比如颱風剛過,一位牧師在三十多分鐘的宣道上,列舉上帝疼愛祂的子民的種種現象;在短期內,可以恢復正常的生活,也是上帝顯愛之一;對於那些不眠不休加班修護的電力員工,卻隻字不提。在美國、在台灣的教堂裡,我都曾努力的在牧師的佈道裡尋求意義,但是聽道讓我感到乏味,我是達賴喇嘛口中那些不需要宗教的人之一吧。陳之藩有一篇文章提到,生活在世,我們在衣食住行上的方便要感謝的人太多太多,不能一一致謝,在這種不知向誰道謝的感念下,我們的習俗說成:謝天謝地。天地何其大,天地所包容的,我們全謝了,不必只給上帝獨美,我喜歡這樣的感恩。也許此文會讓一些讀者覺得我冒犯上帝,其實上帝是無辜的,而是一些上帝的子民傳愛有些偏差。如果您也有同感,我誠心說一聲,謝天謝地。

12/16/07

旁敲側擊話時間

讀 『The Sideways Look at Time』 by Jay Griffiths,有感:

進步是該死的,作者這樣說。是這樣嗎?

2004年12月,印尼海嘯之後,某網路報紙登出一張相片:一位印尼叢林土著拿著弓箭,要射在海灘上空來救援的直昇機,讓人對這則新聞哭笑不得;沒有進步對人類才是不可原諒的詛咒。想想看,人類有今日的文明,是經過多少心血的累積!緬懷過去生活的情趣是情緒上的浪漫,我可不願意看到人類停留在穿著丁字褲打獵,捕魚,手耕,整天勞苦只為存活的時代。沒有文明,沒有藝術,沒有靈魂,是枯寂。
兩年前,看到一篇報導,一位美國白人在阿拉斯加某地,不假外力的幫助,獨居32年,他這樣的生活,到底有什麼意義?只為證明他可以自給自足?生活簡單到不與人相來往,意義何在?
自原始人發現石頭可以做工具,接著發現火的魅力,鐵器文明的腳步在人類的歷史上跟著時間往前。工具的發明,讓人類有多餘的時間去做夢,幻想,深思生存之外的意境,創作藝術從此走進人類的心智。評鑑科學,醫學對人類發展的影響,不能像作者完全以諷刺嘲弄的態度來看待。嘲諷不能引導我們回歸天然與人工的圓融;歷代的文化遺產,滋潤人類文藝精神的追求,當人類過度依賴物質文明而造成靈性空白墮落的衝擊後,總有一股改革的風氣,轉求精神涵養的渴望。大致而言,人類的文化都能在企求平衡的努力上漸進。
大多數的人能自覺在紛亂忙碌的腳步裡,尋求生活的真義;馬友友的絲路之旅,讓他體悟過去40年的演奏生涯,是匆匆的義務之旅。近年,他放慢腳步,刻意的把音樂譜曲的規矩暫時收在盒子裡,讓自己放鬆在沒有歌譜,只經歌者口傳的古老Mugam音樂裡。放慢腳步於是有了閒情,音樂在他的指間下流露新意。
作者擔心人類文明單一化,我以為她太悲觀,思想的自由,是人類文明的動力。人類心思太複雜,也太自以為是;要單一化,得先統治個人的思考能力。最近生命的源起論,再度成為熱烈的舌戰:智慧設計(Intelligent Design) 和達爾文的演化論又成為研究的熱門話題,幾千年的文明都已作古,我們對人類的始源都還不能有同一的聲音;馬友友的絲路之旅不僅是尋找失落的古音,是緬懷之外加上新意,在歷史的空間裡,土著的音樂不再單一而創新;古老文化有它的博大輝煌也有它去不掉的包袱,網路的震盪讓各國各族的文化,有不得不接受外來文化的壓力。就像最近台灣的文化,在白話文,文言文的爭議下,以及一陣哈日,哈韓的衝激後,總有塵埃落定的反省期;反省之後,台灣的文化將又有新的實體。美國也是一樣,前陣子達賴喇嘛文化熱潮之後,現在是回教的探討;咖啡的提神文化之後,是茶的禪道精神。樂觀的人,看到的是美國的開國精神,溶入許多外來文化而更強大包容,悲觀的人看到的是美國創國的精神被取代了。
時間與歷史是分不開的,歷史人物又是歷史的靈魂。墨索里尼在許多經歷過第二次世界大戰的人心中,是個罪人,若把他的照片框起來,掛在客廳是會引來非議的;西雅圖就有那麼一間咖啡屋,兩年來一張墨索里尼的照片在牆上,人來人往相安無事。但在一個匆忙的早上,一位女士注意到了,她把話題吵嚷起來,這一段歷史又在許多咖啡屋的鄰居心中復活。時間並未讓傷痕遺忘,文字記載的戰爭雖隨時間遠去卻清晰在目,咖啡店主說那張照片是要刺激話題,兩年的沉默等待終於熱鬧起來。店主刺激話題的動機是為賺錢,但是這行為讓歷史事件又一次被審視;時間在人類的心裡是流動的,可以回溯到遠古,可以眺望未來,也可以立足現在。墨索里尼的罪行依舊,但是,今日有了同情者:他們說,就像當年邱吉爾找史達林聯合制敵,墨索里尼找希特勒也有他需要的理由。歷史事件是既定的事實,時間的流動卻在代代子孫的心眼裡建立距離,子孫成為歷史的旁觀者,對歷史的解釋因偏好,因無知,又有不同的迴響;有人建議將墨索里尼的照片倒掛吧,就像1945年他被槍殺後倒掛一樣。時間在墨索里尼的身上是死的,但是時間活在回顧歷史的人心。
Terry Schiavo:美國佛州一位因突發心臟病成植物人後,先生依她的意願請求醫生拔掉助生儀器,引起正反兩方激烈的爭論,法庭終於同意她離開吵雜的人間,以為時間在這事件上可以畫一個句點,沒想到她要埋在哪裡,又成為新的爭議。如果人求生是本能,是天生,那麼求死呢?醫學進步延長人類的壽命,也增加人類生病的機會,醫學的進步拉長了人類生命的自然時鐘,人類在倫理道德及法律對生命終點的尊重,是否也要給予相當的探討?
時光飛逝,或時間像老牛拖車,是依心情而定的。以前一封信,從台灣到美國大約是一星期;現在,電腦有即時回應的服務,可是,我們坐在電腦前等待螢幕轉換,即使短短的2秒鐘都嫌太長。作者在這個科技文明上挑毛病,說那是沒有笑聲的文化,怎麼會呢?有多少次,我看著朋友的依媚兒大笑,或是感動得眼眶含淚;電腦文化讓個人與朋友及陌生人有最不可思議的交集,相互流傳著前所未有的思緒,資料。只要有心,資訊的獲取是指間下的產物,不同的文化間沒有圍牆,古典的,現代的,五花八門,包羅萬象。我時常驚喜這文化資產的豐富,活在今日真是幸福。
有一本書『Got Game?』在講玩電腦長大的年輕一代,說他們喜冒險,愛求新,沒有耐心,沒有傳統,沒有包袱,他們集體的態度正形成新的文化力量。史丹佛大學根據這些轉變,訓練商業的領導者如何應變未來的商機;新一代正興風作浪的在企業的王國裡建立他們的立足點。記得吧,60年代的嘻皮成為80年代的中堅,很快的,玩電腦遊戲的這一代,就要接班。時間沒有停留,也沒有偏愛。
文明的巨輪隨著時間,有時快,有時慢,也時有倒退的現象。世界上各宗教,各種族的文化都有它的追隨者,其中又各自有激進,保守,溫和的派別。當不同的文化,宗教起衝突,又各自有狂怒,容忍,排斥等不同的反應。綜觀歷史的發展,在人類遭受迷失迫害之後,總是會具有智慧遠見的人,指引離軌的群眾,重整上道。就如鄭智仁的歌:『天總是攏會光,是太陽叫我早起,是月亮催我入眠』。依著自然作息,作息中人類的文明自省而提昇,失於自省者終於淪落。代代如是。
作者以時間為經,以文明為緯,以頑抗嘲諷的態度,拿著彩筆述說人類的故事。看過這本書後,我嘗試用作者的筆法,觀感時間;時間於我不再是數字符號,而是感受的實體,引發許多的想像力,點點滴滴在心頭,發現人類的文明處處是生機,有意思。時間像巨輪永不止息的前進,人類就像依附在這巨輪上的螞蟻,忙碌的跟進。到底忙什麼呢?聯想到一則頗有禪味的寓言:話說一位非洲土著嚮導一群白人探險,白人要求他加速行程,幾天日夜趕路後,在到達目的地之前一站,嚮導堅持坐下休息,說是要讓落後的靈魂有時間趕上,他的堅持可以說就是人類代代傳棒的生活智慧。生活的安排是自己的選擇,不要把忙碌視為慣性,進步不只是物質性的,進步的果實重要的是去滋潤我們的靈魂。不然,你看,螞蟻也忙呢。

7/4/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