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6月30日 星期一

從器官捐贈看科幻與真實

二OO七年六月初,荷蘭電視台BNN播放一齣編造的鬧劇,The Big Donor Show《大施主展示》:三位等待換腎的真實病人與一位扮演瀕臨死亡願意捐贈器官的演員,透過節目由觀眾投票選其中一位病人『中獎』。事後編劇主管出面說明此劇的用心:希望喚起荷蘭政治人物重視器官捐贈短缺的嚴重性。在中國關於器官買賣、移植的傳說很多,BBC中文網報導:中國衛生官員估計,每年約有一百五十萬公民需要接受器官移植手術,只有一萬病人獲得所需要的器官。更有報導指出,一些醫院在未得到死囚或其家人的同意,摘取死囚的器官做移植手術;中國官員承認一些死囚的器官被用來做移植手術,但強調這是得到當事人或家屬授權的。外國媒體報導,中國一些醫院進行器官買賣,並為外國人進行『廉價器官』移植手術;中國當局制訂新法規,限制外國人在中國接受器官移植手術。BBC中文網說『這顯然是要平息買賣死囚器官的爭議』。
器官移植若牽涉到『你死我活』不合人道的買賣,會有激烈道德倫理的爭辯但常因辯者立場的不同而有很大的差異。除非是當事人,一般健康的人很難體會等待器官捐贈的煎熬。學界在這方面最多只能在義、理上論說,恐將僅能成為哲學理念的『烏托邦』。有一位作家Dr. Robin Cook在這個議題上做了一些大膽的猜測,寫了一本科幻小說:『Chromosome 6』。他畢業於哥倫比亞醫學院,然後在哈佛大學醫學院接受在職醫學訓練,業餘從事醫學科幻小說寫作,作品常涉及醫學倫理的規範問題。
器官移植,最怕的是缺乏適合的器官,以及接受移植後因免疫系統反應過敏,排斥而使得病人死亡。為了探討這個問題, Dr. Cook 藉著小說用他本行的醫學知識和豐富的想像力創造了『第6號染色體』科幻故事。
染色體(Chromosome)的形狀,好似一條緊緊打結,看起來一分為二的線體。這個結點不在中心而是稍偏上端,所以我們說,一個Chromosome有Short Arm與Long Arm。Bonobo是介於原始人類和黑猩猩之間的一種動物,和人類一樣,有二十三對染色體,其中有百分之九十八的基因和人類相同,它的體型及器官大小也和人類相似。它和人類的相似,好比狐狸和狗相似。這染色體的Short Arm裡,有些基因是負責免疫系統的。
故事裡的科學家(Kevin)苦於無法突破免疫反應致死的移植手術,多年努力,終於研究出,能將個人在6號染色體短臂的基因中,找到控制免疫系統的基因,並擷取出來去捻接Bonobo的6號染色體裡管免疫系統的基因,如此一來,個人的基因在Bonobo體內共存。美國一些野心的生意人,看到這是一個無限的商機,於是聚資,在非洲偏遠的地區,建立一個高科技的醫學中心,吸引Kevin去製造這樣的Bonobo。這樣,只要有錢,就可以買一個利用自己基因培養出來的Bonobo。這樣改造長大的Bonobo,將擁有大小與個人相似的器官。當這人需要器官移植時,他可以免於移植器官的缺乏及移植後的排斥。這是萬無一失的保險,也是穩賺的生意。那裡想到,一個接受過Bonobo肝的移植手術的黑社會幫主被槍殺。為了掩蓋這異樣的器官,這屍體,在停屍間裡神秘失蹤。
在非洲的醫學中心,Kevin可以看到遠處無人居的離島上有煙霧,這些煙霧,讓他不安….。屍體從停屍間失蹤後,投資家為了避免被察覺這不法的醫學研究,施壓研究中心,強迫把培養中Bonobo『幼兒』運送到離島和成年的Bonobo住一起。當Kevin看到這些改造過的Bonobo,離別時表露出一些人性的動作時,他肯定上昇的煙霧是居住在離島的Bonobo有能力生火的證明。他最擔心,害怕的猜測成為事實:他在切取個人施管免疫基因的同時,連結在附近有些管智慧,管語言能力的基因,也被移植到Bonobo身上。他無意間創造了一個新種動物,他驚嚇,他懊悔,他如何善後? 他的理智選擇將會遇到什麼阻力?
這故事離譜嗎?那麼請看看Newsweek (7/23/07) 的科學專文提到在亞里桑納州的The Alcor Foundation,一個研究如何延續死後生命的機構,已有825人註冊,已將76個屍體冰凍在液化氮裡,他們希望有一天(恐怕是很久很久的將來)人類有能力將他們解凍又讓他們『死裡回生』。有的甚至只『冰凍』一個頭部,期待將來可以從頭部擷取一個細胞,複製一個肢體再把頭連接起來。真是不可思議的理論。但是『冰凍』的觀念在醫學界已經有醫生這麼做了。早在拿破崙侵略蘇俄帝國時代,他的手術醫生就察覺,手術後的戰士放置在冰雪地上復原的存活率大於放置在溫暖火爐邊的戰士。Lance Becker M.D. 是美國The Resuscitation Center (復甦中心)的創辦人。他希望藉『冰凍』的方式,讓心臟突發的病人能從5分鐘內沒有急救就腦死的限制下,能延長到15分鐘,這樣可以大大減低心臟病的死亡率。事實上,他用『冰凍』的方法---將病人全身覆蓋在有冰水流通的塑膠管下,保持華氏92度體溫,一天之後再慢慢恢復常溫---又配合其他救人手續,已經讓一位在二OO七年五月二十三日心臟停止跳動沒有脈搏的『死人』復活。這已經不是神話了。
生活在今日醫學研究發達的社會真是幸福。但是醫生救人的使命與挑戰和商人賺錢的野心,如何去求平衡呢?BBC中文網上說:中國經濟發展帶來的嚴重貧富分化,也使部分生活無著的人加入了出售器官的行列。人性的黑暗面有時是很強勢的,科學家對新科技的追求,如果和社會道德有相抵觸時,是誰來約束呢?當法律的執行者不以人道的立場來面對時,誰來護衛人的尊嚴?

8/19/07

2008年6月16日 星期一

五十五歲快樂觀

最近有一篇報導說丹麥是世界上快樂國民最多的國家,瑞典第二,再來是奧地利。這統計是根據問卷調查為基準,除了『感覺舒適』認知的情緒問題之外,另有客觀的因素:教育程度、健康營養、男女平等、免於恐懼、暴力的威脅,而這些客觀的因素都要在『有自由的選擇權』下,才有意義。重視社會福利的國家,她的百姓不見得比資本主義的社會來得快樂,而民主是追求快樂必備的大環境。今日許多專家研究的結果,發現快樂的追求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單純。很幸運,以我的處境,上述的客觀條件我都滿意,在這有利的大環境下讓我來奢侈的談談個人55歲的快樂觀吧。
在平淡的日子裡,如何體驗快樂?打電話回娘家和父母聊天,本來是為了盡義務,不能在他們身邊噓寒問暖,至少可以花時間聽他們的聲音。遇到他們心情不好,讓他們發牢騷,雖然這會影響我的情緒,總比牢騷悶在他們的心裡好些,再說被擾的心情兩三天也淡了,盡了義務反倒安寧些。遇到他們心情好,一連串的笑聲,快樂潮怎麼擋也擋不住,來到千里之外的女兒心,此時除了盡義務的安寧外,快樂自在其中。
夫妻之間,尤其是處在『空巢』下,如何一起體驗快樂?從朋友處有時聽到某某夫妻各自生活在自己的私人領域,興趣不相投,交往的朋友也互不相識。有一對夫妻,沒有共同的嗜好,一個愛打球、品酒,一個愛手工藝珠飾,為了培養共同的嗜好,想好久,一起騎腳踏車,試了一次覺得太勉強;他們發現兩個獨立的個體,可以用溝通的方式連結,即使沒有共同的嗜好也不疏遠,有包容就能讓情感加深。有時在餐廳看到熟識的人故意不去打招呼,遠遠地『觀察』他們的『互動』,有時很意外看到他們的沈默,我實在很好奇一般中年人在日常不變的作息中,他們快樂嗎?他們特意追求快樂嗎?其實沒有共同的興趣不是問題,問題出在『陪』的態度上,滿心不情願的陪另一半做某一件事,會陪的很委屈,會陪出問題來。個人的享受權利不能長期被壓抑,『陪』的態度不是主動時,快樂在遠遠的山頭跨不過來。
經濟情況改善之後許多人反而需要心理醫師來解決壓力,心靈空虛的問題。最近心理學界的一個新看法:諸如感情、悲傷等挫折,最好的方式是在一個時間點內,不必急著找醫師,先讓自己體驗、吸收、排解,即使是會讓自己陷入一個極為悲傷的昏暗期,也是有幫助的。專家認為只有自己迎面接受挑戰,才能徹底的解脫得到安寧,快樂才有希望。應當學會說話的技巧,謀求自己的福利,即使在夫妻間也用得上,因為不是人人都懂得臆測別人的意念,我有一位朋友無法與先生溝通某一件事情的看法,透過成年的孩子三邊共同討論而圓滿解決。自己的幸福自己求,快樂在遠遠的山頭也會跨過來。一起晨走,逛市場,逍遙自在。逛書店、喝咖啡、看電影都不需要事前做複雜的準備,花費便宜時間也經濟。想做,就隨興的邀請,快樂在咖啡語言間穿梭。
根據報導,現在已退休的人士,在他們年輕時,大多數的人以工作上的滿意度,作為評價自己是否快樂的指標。今日三、四十歲的上班族,工作已不是生活的全部,家庭的和諧、子女的活動、朋友社交、個人嗜好的追求都成為不容忽視的生活重點。比爾蓋茲在二OO八年六月就要揮別他創立的『微軟公司』,經過三十一年全心投入的奮鬥,他發現今日的電腦軟體市場著重在廣告、音樂、搜尋以及動畫片的藝術面,而這正是他最弱的一環,是他讓位的時候了。我相信『使命感』是蓋茲先生工作的推動力,他將如何繼續他生活的意義?年初時他說要慢慢退出『微軟』的日常運作,減少工作時數,增加心力在他們夫妻名義下的慈善基金會。他的新使命,消滅第三世界的傳染疾病,以他們的能力、財力,他們迎向新挑戰,從中他們得到快樂。一般中年人在職場上若還沒有擔任高級主管,恐怕再也沒希望高昇;這種情況下,如何保持『敬業』又能無怨悔?憑良心說,『混時間』的工作態度,其實是很苦的,而最大的傷害是自己本身,落得瞧不起自己的下場,怎能快樂起來?培養工作以外的生活樂趣吧,利用自己的專長做義工繼續奉獻得到快樂,或學習新的技倆:唱歌、跳舞、畫畫、攝影、寫作、電腦、交新朋友,給不變的作息加點新鮮的插曲。上班時,實實在在的付出,下班時,紮紮實實的充電,快樂在其中。
快樂可以傳播,快樂卻不是與生俱來的。小孩的內心環境單純,許多外在的因素能激起他們明朗的笑聲,快樂的跳躍:炎炎的夏天,一個水龍頭,幾支水槍,三伍成群,保證快樂一下午。中年人的內心複雜,快樂的追求比較費神,滿滿的心事如何擺脫?如果該做的都做了,該說的也說了,又逼著自己不放心,有什麼好處?我們常常給自己添煩惱,以為這樣是負責任盡人事。倒不如深呼一口氣,靜默三十分、清除衣櫃、聽聽小孩的笑聲、泡杯茶、聽唱片、讀小說、湖邊散步、給朋友寫信,特意的給自己新的呼吸時空,快樂自然來敲門。
專注之後的滿足,或是捨得之後的安寧,都是快樂的入門之道,兩者都不是隨手可得,卻也不是特級的專權。用心營造,快樂就在那裡,而『用心』有時只在一念之間。

9/2007

2008年6月9日 星期一

話橋

曾經看過一本小說:建橋人的故事(The Bridge Builder’s Story)作者Howard Fast不是寫如何設計、施工,而是把橋在生活的角度廣泛的意識型態化。人類的生態因地理環境的牽制,若沒有橋的媒介有許多地方到達不了。人與人之間呢?我們常常把一生的機遇說成:命中注定。一連串的遭遇累積的成長其實也是橋的作用將它們連結而成的一生。
故事以回憶的方式將男主角Scott的過去事件和現在的心境相互穿插,寫一位上流社會年輕人的心路歷程。Scott 主修土木工程,他為了進一步瞭解德國的強大建設,學了七年的德語。1939年的五月Scott偕同門當戶對的新婚妻子Martha搭船到歐洲渡蜜月,兩位都還是在學的大學生。父親是一位飛機製造商,被白宮委任顧問,因為這個關係,這對年輕人成為船長的貴賓。旅程中,餐桌上有關Scott背景的談話,引起在座擁護納粹人士的注意。
Martha依依不捨的離開巴黎,在幕尼黑的旅社裡Scott百般懇求Martha照原定計畫停留德國,參觀當地的建築。雖然Martha對當時納粹黨的作為,心有警惕想要離開,也還是陪同Scott去聽希特勒在廣場上的演說。Scott說不出什麼理由, 出門前把祖父送的手槍帶在身上。在人群中Scott無意間把手放進口袋,這個動作,卻成為監視他們的納粹軍人的藉口,兩人當場分別被抓走。在牢中,Scott看著新婚妻子被納粹殺害,他自己在被送往另一牢營途中逃亡,被在納粹軍營附近開妓院的鴇母Berthe收容。Berthe,猶太人,同情Scott的遭遇也為了報復納粹黨的殺夫之恨,派譴自己的兒子護送Scott脫險。
回到自己的家園Scott内心充滿愧疚,在學校過一個沒有夢的生活。但是,那是一個大變動的時代,1939年九月,納粹橫掃波蘭,兩天之後,英、法對德宣戰。一位曾經遭到納粹迫害的老師鼓勵他,隨同老師到歐洲戰場,參加建橋補給拆橋破壞的特殊部隊。戰場上,求生的掙扎,同袍的戰亡及目睹納粹集中營的慘狀,在Scott的記憶裡留下深刻的傷痕。
12年後,Martha依然在他的夢裡出現,Scott也擺脫不掉戰爭的影子。他無法和自己的過去妥協,也無法以平常心看待受過納粹集中營迫害的女友。老師鼓勵他接受一位經歷過戰爭的心理醫師的治療。在醫師的牽引、追述、激將下,終於能夠從愧疚中剝繭而出,面對戰爭的殘酷。第三次到德國,去Dachau集中營憑弔,想像女友Janet曾經遭遇的苦難。探望Berthe,讓她有機會發洩戰時為求生在納粹營辦妓院的矛盾與懺悔,與她再一次深談對宗教信仰的失望和追求。Scott給自己的過去搭建許多溝通的管道,在時間的軌道上從橋的這端走到橋的那端,審視歷史的愧疚而釋懷,珍惜今日的情愛而重生。過去的事件傷痕依舊,但是在夢裡,他不再窒息。面對Janet,不再只是憐愛,他讓Janet的經歷安置在他內心遠橋的一方,由衷尊敬Janet今日對生命的熱愛,張開雙手再擁抱時,是安心,是踏實,是快樂。
作者絕口不提建橋,卻處處看到橋的作用。Scott必須回到Janet受傷害的集中營去體驗那刻骨銘心的痛才能瞭解她不敢接受他的愛的矛盾。在今日,旅遊東歐還參觀集中營嗎?有關集中營的書頁上,堆滿骷髏的相片已經夠刺激,我以為不必再親身去看那些受害人的頭髮,讓自己受到不必要的干擾。要不要過這個橋,決定在於個人。
橋,讓湖、河、海、山的兩邊連結往來。建橋的理論太深奧我不懂,但生活體驗中開車過橋,若橋的前後有山洞,或橋的前段路是高度的上坡,開車的人常變換車速而影響過橋的通暢。這種情況放在人與人之間的溝通上也有它的影響,我們就叫它心橋吧。溝通如果建立在互等的原則下,可以有建設性的對話,如果有一方常輕易就覺得別人的話『語中帶刺』,自卑感重卻怪別人不尊重,另一方為了怕說錯話,小心翼翼的表達意見,這樣的溝通真累;相反的,一方只想在語意上佔上風咄咄逼人,也教人招架不住。心橋的兩端若是高低落差大,有一天兩端的交流終將低緩停滯而乾固;就像Scott若一直以憐愛的心態與Janet交友,將得不到Janet的回應,因為Janet不要憐,只要愛。
2007年八月初,美國明里蘇達州一座橋齡四十年,跨過密西西比河的公路橋,整個橋面垮下來。正值下班時間,五十多部汽車掉到六十多呎下的河裡,幾天過去了,失蹤的人存活的希望渺茫。報上標題:我知道他不會回來了。寫受難家屬的無奈與不安。看到這標題的瞬間眼眶一緊,腦海裡一個念頭閃過:可憐,他們之間的橋也斷了,在那時候整個事件的衝擊變得真實與有情。
聽一位退休的橋樑專家說美國在六零、七零年代設計的橋,橋齡要求大約一百年,鞏固性的要求很多都是比標準超過一倍,比如橋面的負載量要求一千噸,實際上可承受兩千噸。但是現在經費有限,已經不能像往常那樣『奢侈』了。有一位橋樑專家在受訪時說:橋樑工程的設計、維修其實是難不倒工程師的。長久以來,最困難的是與政治人物溝通,橋樑的經費一向不是政治家熱衷的話題,橋的維修因而被忽略了。因為這個事件,州裡有許多老橋的州長,不得不面對州民的擔憂,重新審查橋樑維修的必要性。但願工程師與政治家的心橋因橋斷了,而能互通的搭建起來。
橋,不論有形的或無形的,流通才有作用,維修才能經久。

11/15/07

2008年6月1日 星期日

喚回迷失的人兒

在美國許多成年人的心中,最不願提起的話題,常常是「高中生涯」,不願那不愉快的經驗破壞今日的好心情。『Reviving Ophelia』《拯救奧菲莉亞》,這本書有讓人更憂心的推論。作者Dr. Mary Pipher 是一位臨床心理醫師,修得人類文化學位後,再攻讀心理學博士學位。 畢業後從事心理醫療,常常以人類文化學的觀點,研討生活環境的變遷所帶來的衝擊及該有的應變心態,特別注意美國文化的變遷對其青少年的心理影響及其適應上的困難造成的傷害。因為工作上的關係,讓她有機會深入許多15歲到18歲高中女生的私生活領域,傾聽她們的憤怒、矛盾與無助,她發現許多的心理病因,往往是不愉快的初中(國中)經驗累積來的; 小學是一個被呵護的年紀,大都能平平實實過一個小孩子的生活;初中的校園卻如同開放的野地,許多小孩來不及準備就被推進一個陌生的環境裡。她警覺到90年代的青少女,所面臨的問題要比60年代複雜得多:家庭結構的改變、雙親離婚的壓力、藥物毒品的誘惑、強暴事件的增加、色情刊物無所不在; 她無法從自己成長的經驗來了解向她求救的病人,也深深體會到今日父母面臨的挑戰與孤單,下定決心探討癥結所在,尋求喚回迷失羔羊的明燈因而寫下這本書。 希望能喚起社會、教育界、及父母對青少女所處的社會環境的注意。
90年代經濟起飛生活過得富裕,但是人情變得冷淡陌生,鄰居可以老死不相往來;生活步調緊張,親戚間的互動不再頻繁,孩子在成長的過程中長輩督視的機會減少,小家庭的生活方式讓家庭倫理道德的約束力鬆散。 電視成為小孩成長時期的最佳伙伴,商品廣告毫無忌憚的在客廳裡呼風喚雨:從最新的玩具、飲料、化妝品、香水、汽車、音響常以超級美女為號召; MTV充斥著浪蕩、頹廢的畫面,強調性感美女的價值,追求視覺感官的快感,對一個正成長的少女,這些都是閃亮的誘惑。作者認為過份彰顯物質享受帶來的快感,造成短視只求當下的歡樂,生活沒有長遠的目標。對物質的慾求成為年輕人文化的指標,而這種現象卻與美國早期建立的踏實、耐勞的傳統精神形成對比的矛盾;傳統失去魅力,普遍早熟的少女注重的是外表的妝飾,身材孅細成為一種時尚,在只重外表不求內涵的風氣下,有些因自身的長相身材輸人一等而自卑,失去信心。別人隨意的批評,無心抛過來的眼神成為生活專注的要點;為了成為同儕接納的對象,刻意的模仿流行的裝扮,而忽略了內在的成長。結黨的少女,可以是無情殘酷的; 如果成為同學取笑的對象,那麼學校變成地獄,逃學成為唯一的途徑,寂寞孤單。父母若沒有即時察覺,只要有人稍示友好,如同溺水中救援的浮木,立刻成為朋友形影不離。 不幸交到損友,影響之大,短短時間內改變言行,生活態度如同脫韁的野馬,遊蕩在黑暗的原野,沒有方向難以駕馭。有些身心遭到極度摧殘的病例,Dr. Pipher都沒有把握可以把這些野馬拉回人生的軌道上。青少女在生理上也許長得像個大人樣,但心智未能成熟,外表看似堅強自信但實在是渴望父母的呵護;一方面他們需要父母的指引,另一方面又要擺脫父母的監督,強調獨立自主的『尊嚴』;朋友的意見重於雙親的,總認為父母的意見幼稚,批評是雞蛋裡挑骨頭,但同儕的經驗到底能有多少力道解決疑惑? 她們的內心失去了依託,不懂得如何處理自己的情緒:小小年紀有憂鬱症、有厭食症、離家出走、傷害自己,看了讓人心痛。回顧自己五十多年的生活雖有奮鬥路上的曲折起伏,與作者筆下的病例家庭所受到的苦難相比,我像是生活在一個神話故事裡的城堡,周圍有護城河,有衛士,替我阻擋給我實質上的安全;其實那個城堡不是神話,那是我的家。
研討青少女受難的掙扎心情沈重,但字裡行間,流露一線希望,Dr. Pipher一再地叮嚀為人父母不要灰心,不要放棄。時代週刊報導曾以青少年腦神經還在發育的成長期,他們的『腦路線圖』未定型,來解釋他們有時讓人難以理解的怪異言行。青少年是人生必經之路,是一個過程無法改道,每個人都要踏開自己的步伐去走,勉強不得。 曾在一本書上,看到一位在紐約最『危險』的社區教書的老師,他聽住在該區的學生敘述日常生活的掙扎,常讓他肅然起敬,也讓我動容,至少我們可以伸出扶助的雙手。人是羣居的動物,我們可以建立一個平實、有內涵、關心的鄉里。重視家庭倫理,重建守望相助的社區,排斥膚淺的表面文化,追求知識素養。父母在愛子女的行為下,要能尊敬個人的成長空間,教導要明確而不苛求,與子女有雙向的溝通,從小幫助她們建立生活的價值、判斷是非思考的能力、指引人生的大方向。當少女迷失在紛亂的花花世界時,這些教養,好似北極星的指引,讓她們能辨識方位,理出一個頭緒,重整出發。家是一個城堡,一個避風港,也是子女成長,成熟期間動力的來源。
看過這本書之後,我依然不能想像有些青少女的生活經驗,但我看到事實的存在,同情她們的掙扎:在街頭,在電視上看到裝模作怪的年輕人,我不再輕易對他們下評語,也不隨便使輕視的眼神;每一個怪異的背後都有一個故事,而故事的成因太複雜,我無能為力,但我願意給他們機會。Dr. Pipher給我們一個任務:過一個物質平實的生活,建立精神文化豐富的社會;從一個健康的個人,而後一個健康的家庭,鄰里。一步一個小目標,一步一步的建立起來。親愛的讀者,這不就是古賢人修身,齊家的叮嚀嗎。

10/4/07

土地與我

你要有多少土地?他說要比爸爸的多。
土地我沒有。我曾經夢想過在湖邊,在林間擁有一塊地,悠閒的在那塊地上做白日夢,寫作。因為地太貴,我把夢想勒死,告訴自己少一塊地少一甲的煩惱。
林語堂先生在『生活的享受』一文裡提到房子和內部佈置說,擇居,不在所見的內部,而是房子望出去的外景是什麼樣子。那篇文章大約有六、七十年了吧。當時中國在地大的條件下,寬敞的庭院也許是生活享受的必要條件,但是活在今日擁擠的公寓裡,我們也可以有小山小水的樂趣。君不見在鬧區的住宅,不乏一開門,讓你眼睛一亮的盆景小道,幾個樸拙素衣的石頭;室內牆上的書法、山水,也能道出主人的雅興。這麼說來,林文中上海富豪小居裡『一座螞蟻費三分鐘即能夠爬到頂上的假山』,林先生在文中譏為『自以為妙不可言』,但情由境生,若生活隨方就圓,無處不自在,也能讓人觀花悟宇吧。林先生雖厭惡那些假山假水,恐怕他更看不起的是富豪的『氣味』。在台灣公寓樓梯間的長青盆景,鄰居不時的澆水鬆土,在擁擠中也有點自然的風味。多年前陪父親到三義買家具,近日重遊卻有些失望:一家家店鋪,大大小小的佛像,排列整齊畫一,也許佛像神情各有奧妙,我無心追究,倒是店外盎然的紅花綠葉小池,特別吸引我,想像店家主人在買賣之餘,從一花一草得到的安靜,讓我對一尊尊的佛像也泰然接受。生活擔子與藝術修養如何求得平衡,其中甘苦是自家的體會,無須干預。
十多年前,第一次接觸到『Simple life』 的觀念,非常感動。生活中到處是物質的誘惑:別人的新車,模特兒誘人的體態、秀髮,櫥窗裡漂亮的衣衫,快速的電腦,精緻的首飾,高爾夫球的最新裝備,朋友家亮麗的碗盤…;有些我根本不在意,有些讓我動心,讓我駐足,有時候瀟灑說再見,有時非買不可。隨著年齡的增長,也唸了一些書,有了信心學會不在乎與人相比較的心態:你可以有好幾個皮包,搭配你的衣裳;到你家吃飯喝茶,典雅的瓷器在桌上亮眼,我自自在在的欣賞你的品味,享受你熱情的招待。朋友相聚,貴在言談的交流,哄堂的歡笑。朋友的睿智,常讓我忘記煮飯洗碗的苦,在家與朋友相聚。日本同事到家裡聚餐,看到美國庭院大宅個個哇哇叫羨慕得很;到日本觀光,導遊也說在日本人人夢想家前有一片草地,享受割草的樂趣。臺灣的弟妹們也興奮的買地蓋農舍,渴望坐在一片草地上看日落,而我是望草興嘆,綠油油的草皮可是有做不完的工,一點都不好玩。
看錄影帶介紹名建築師貝聿銘晚年的偉大建築:日本美秀美術館。東西文化融合之美在貝大師的智慧下展現。一棵松樹從挑選、拔根、運送、擇地、配景無一不是設計;石頭小徑與草地的分野也是照著藍圖,但完成之後賞心悅目,天然本色盡在其中。一般百姓哪來的財力圖這樣的享受?有人喜歡收藏,把自己的家設計成博物館,多了整齊少了人氣。一個庭院枝葉修得整整齊齊,地上看不到一片落葉,有了肅穆少了鬆散,可作為觀光的園地,卻不是蹺腳喝啤酒的樂園。
自在的房子才是家。別人的房子有多大,地有幾甲於我何干?請不要以為我自命清高,我家錢筒上大大聲聲寫著:『有錢真好』。
讀托爾斯泰的短文『How Much Land Does a Man Need?』引燃我一些思量。

12/3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