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聖節前一星期,朋友傳電子信來,說有一個戶外的烤肉活動。想到這麼冷的天站在戶外吃烤肉實在是興趣缺缺,沒想到朋友又傳來烤肉聚會的菜單,男主人也特製影片介紹那公園,我們在盛情難卻的心情下赴約;這公園在西雅圖近郊,四周是健行步道,一大片的草地上還有想要抓住夏天餘興的大小孩嘻笑玩耍,站在公園高地的邊緣,望過去是一片海景;與會有些老西雅圖的居民也是初訪此地,看到海水和滿地的落葉已讓我有不虛此行的欣慰。
因為萬聖節將至(每年十月三十一日),談話之間有一位說AOL網上問卷,美國人有百分之七十的人相信有鬼;講到鬼,另一位接下話題,講她的經驗,說她有『超靈』的功力,說她預知她父親臨終的景象,還提醒我們她不是迷信,她年輕時還是教會學校教出來的學生;我不禁好奇反問什麼原因讓她由信耶穌轉成信佛祖?於是她細說算命的說她有佛命,她如何將她的手放在她發高燒的女兒肚皮上,如何的唸經(不是祈求禱告哦)把高燒趕走,還說她修行『密宗』多年,曾經看到她膜拜的佛祖『流眼淚』給她啟示…。當然我們這些聽眾不信邪一一反駁,她也不慌不忙地說她的『密理』…,這倒是有趣的烤肉話題。回家的路上,我忍不住問:看她說話的神情態度,她不是在騙我們,難道她真相信她有通靈的神力?為什麼受過教育的人說這種話?我先生回答:她沒有必要騙,她相信自己也相信密宗,只是她對自己的觀察下了一個錯誤的判斷;好比『腐肉生蛆』,無知的人說無生命的腐肉居然會長出有生命的蛆,多麼神奇;但以科學的角度看,腐肉招蠅,蒼蠅產卵於上,由卵成蛆,由蛆成蠅…,腐肉真的生蛆嗎?回想起兩年前一位有博士學位的朋友說他的經驗,他的岳父非常疼他,岳父臨終不能陪伴在側於心不安,岳父的葬禮時刻,遠在美國的他感應到點香膜拜的煙味,當時我無言以對。後來,我看到一本書在講『腦』感官、知覺、記憶等作用的流程,其中作者解釋『mind’s eye』(翻譯為心眼?):人的感官認知不見得是要具體的眼觀、鼻嗅、耳聽;心眼讓你閉起眼睛來聽到去年聆聽過的音樂會,聞到某家餐廳裡忘不了的美味,感覺到一口咬下去那蘋果的香脆清甜;而這些能力都是我們可以學習的:比如在腦海裡畫從家裡到公司的路線圖,剛開始也許只能草草的畫幾條線,但經日常生活仔細觀察後,心眼中的街景就慢慢地生動起來,聽到的聲音聞到的味道,巨細靡遺地呈現;那麼這位朋友隔洋聞到膜拜的煙味就不是那麼神奇不解了。
當天的燒烤調味真好,夠味不鹹吃了不膩,原來是男主人的美國媳婦主廚的,她是一位法國餐廳的廚師,美食當前,本來是興趣缺缺的冷天烤肉,又變得不虛此行了。口齒留香之間,話題不免落在這位媳婦身上,說著說著講到美國人結婚不興叫對方的父母爸爸媽媽;男主人說:我這媳婦叫我名字,兒子叫他的岳父母也是以名字稱呼,唉,我就是不能接受這種『荒誕』,媳婦是美國人還是有些遺憾的。聽他這麼說讓我想到我的洋女婿,他曾經鼓起勇氣叫我媽媽,唉,他不自在,我也不自在;這些年來,我叫他名字,他用『嗨』來打招呼,女兒回娘家,女婿幫忙做的家事比女兒還用心,他叫不叫我媽媽有什麼關係(他叫阿公,可叫得很窩心的)?第一次看到女兒在電子信上以名字稱呼公婆,還真讓我不自在,但是親家要這麼做,我何必去攪局。前些天,女兒為了誰可以替將初生的嬰兒取名,與她的爸爸鬧意見。她的爸爸很『知趣』地把替嬰兒取中文名字的『權利』讓給他的父親---嬰兒的外曾祖父。女兒說:我要另一位阿公也取名,事實上,我要大家(指舅舅、阿姨)都可以取名,然後選一個好聽的。女兒隔天來電問爸爸還生氣嗎,她希望我『講道理』給她爸爸聽。我瞭解女兒的意思,臺灣的親戚都這麼疼她,她希望每一位在取名的過程中都有參與感,我也同情我先生的處境,卡在東西文化、第一代與第三代的代溝間;其實他接受女兒的作法,只是怎麼向他的父親交代,這,讓他難為。
常常有人勸說不要執著,要換一個角度看事情,有說『think outside the box』,有說穿他人的鞋子走它一天的路,有說無欲去著,但讓我深刻瞭解的卻是從一本以伊朗德黑蘭為背景的書。作者問一位從事文學的教授,怎麼實地跳脫自己的立場來看待事物情勢?怎麼去表達一個曖昧不明確的概念?這教授建議一個方式:放一把椅子在教室當中,讓學生隨意選個位置,從立的角度,坐的角度,或是換一個位置,看橫放或倒置的椅子;學生很容易的體驗到,勾勒的都是同一張椅子,因為自己的角度不同,椅子的擺置不同,所描述的影像就有多面不同的印象,於是具體明白怎能堅持自己的意見是『唯一』?從這麼簡單實體的椅子即有這麼多面的描述,那麼對於那些意識型態的概念,如何定論唯一?換一個角度,換一個心情,真是海闊天空。
本來是興趣缺缺的一場冷天戶外烤肉,卻讓我對這些看似無解的人間事有一些感應,真是不虛此行。朋友,謝謝。
11/3/07
追蹤8/19/08:女婿叫我『mom』雙方已習慣了,恐怕是孫子的親切關係連的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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